应如是温温柔柔地笑着, “请随我来。”
华裳要搞清楚真相, 就不得不跟上去。
她跟着他穿过雨巷, 忍不住回眸望了一眼, 远处仍旧是沉厚的雨雾。
“装神弄鬼。”华裳嗤之以鼻。
应如是轻声道“这个世上确实没有鬼,但是,也有很多神奇的现象。”
“什么意思”
应如是在一家民居的门口停下,迈过一条小水沟,抬手扣了扣门板。
“吱呦”一声, 湿透的门板被推开, 甩出一串水珠。
华裳往后退了一步,才避免这些水珠溅到衣摆上。
房子里的男人低声道歉“抱歉, 我不知道你站在那里。”
应如是“你真不是故意的”
男人没有理他, 扶着门板,紧紧地凝视着华裳。
华裳抬起头,正撞上魏玄的双眸。
她愣了片刻,看看应如是,又望望魏玄,诧异道“你们两个怎么会在这里”
她突然想到季无艳所说的话, “所以,是陛下令你们二人前来的。”
应如是和魏玄对视一眼, 同时道“算是吧。”
魏玄拉开门“先进来避避雨。”
“哦, 还是魏檀越体贴。”
魏玄似笑非笑道“我已经提醒你多少遍了, 你修佛不修嘴是没用的, 就算是都把头发剃光了, 你的三千烦恼丝也不过是换个地方长了吧哎,此地湿气重,你的心是不是都长毛了”
应如是被他怼了一脸。
华裳笑了起来,“我刚刚还在想你们两个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好了,居然又开始争辩起来。”
“变好”魏玄嗤笑。
“显然不可能。”应如是神色平静。
“我与他天生不和。”
“阿弥陀佛。”
华裳摇了摇头,刚想进门,又顿住了,她比量了一下门的大小。
“不行,不行,你这门太窄了,我的梧桐没法儿进来。”
魏玄朝应如是做了一个驱赶的动作。“去去去,去把马安排进前院。”
应如是觉得自己快成了被他驱赶的老母鸡。
华裳转头一笑,“那就麻烦了。”
应如是“”
还能怎么办咬着牙和血吞了。
“哎,你放心。”他笑眯眯回复,接着,转头的时候,对着魏玄哼笑一声。
魏玄挥了挥拂尘,“啧啧,修了一辈子佛,就修成这副德行真丢人。”
华裳“还不是被你欺负的。”
魏玄斜倚门框,挑眉笑问“怎么你心疼了不成”
华裳一脚踹去。
“咚。”
魏玄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道“你可真狠心啊,你这一脚直奔着我的命根去了。”
“让不让”
他小心翼翼跨过她的腿,横着移动进去。
“让让让,当然让,你华裳都发话了,我敢不照做吗”
华裳走了进去,发现这是一件阴暗的小屋子,屋子四角放置着青铜树枝状的烛台,勉强照亮一方空间。中间的席子上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垫子。
华裳数了数,这里一共有九个垫子。
“要来这么多人吗”
魏玄摇头“人未必会来这么多,这只是一个象征。”
华裳不耐“别废话了,快将陛下放出来。”
魏玄抡了抡拂尘,无奈道“只闻新人笑,哪闻旧人哭”
她的手按上的剑鞘。
魏玄连忙改口“你先坐,陛下一会儿就来。”
华裳扬了扬眉,嗤笑一声,“你还是这么每种。”
魏玄额角青筋绷起,拂尘柄抵在自己的腰带上,“哦看来今儿个,我是不得不让我的前任夫人好好看看我到底有没有。”
“沧”
鬼刀反射出的寒光迎上她的眉眼,她望向他,“你说什么。”
魏玄咳嗽一声,收回了手,“没什么。”
“别怂啊你”
魏玄上前几步,将手压在华裳的肩膀上,“你现在内火太盛,来学我深呼吸,咱们消消气再说话吧。”
华裳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刀鞘,“不行,我还是气得很。”
“哦,这样啊。”魏玄若有所思望向另一边的门口。
这时,应如是刚好从前门走来,他摸了摸自己湿漉漉的光头,无奈道“雨越下越大了。”
“刚好。”魏玄指向门口,“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与我无关,好了,你去撒气吧,只要记得留下一口气就好了。”
“哎什么”应如是抓着自己的秃脑袋,一脸懵逼。
华裳转向应如是,长刀已出鞘。
“喂你这就信了吗”应如是用雨伞挡在胸前,“他一向看我不过眼,你怎么能信他的话”
“而且,他在背地里还做了不少好事情,你忘了他勾搭你的时候,说我的坏话了吗”
华裳转向魏玄。
魏玄忙跑到青铜树枝烛台后,抓着青铜树枝探着头说“我没有,我说的都是实话,你看看他做的事情,你还能信他”
应如是垂下眉眼,颇有一种楚楚可怜的味道,“我都已经自作自受了,难道悔过的机会也不给贫僧吗”
华裳冷笑一声,身子一旋,长刀掠过。
应如是半个身子都藏进了伞里。
魏玄闭上眼睛,紧紧握着青铜树枝。
良久,传来“呵”的一声。
“我逗你们两个玩儿呢,都睁开眼吧。”
“叮”的一声,刀柄磕上了刀鞘。
魏玄小心翼翼睁开眼。
应如是慢慢挪开了伞。
华裳已然坐到一旁,她笑道“你们两个可真是一模一样的胆小。”
魏玄和应如是对视一眼。
应如是“这只能说你喜欢的人从未变过,若不然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都喜欢上了一个人的不同身份。”
华裳皱紧眉“说清楚。”
魏玄捋了捋拂尘,“他的意思是,我们,当然,不仅仅是我们两个,其实都是”
“咚咚。”门又被敲响。
“是陛下吗”华裳作势起身。
魏玄的动作更快,他已经走到门边,低声问“谁”
一个清冷的声音伴随着冰冷湿气一同传进来。
“楚江仙。”
“这”华裳差点跳起来。
应如是按着她的肩膀又将她重新按了下去。
他笑容温和,“有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你已经合离的夫君而已,他难道与我们有什么不同吗”
“啊,对,是有不同,毕竟你对他颇为宠爱,都与他有了肌肤之亲。”
他蹲下身子,凑近她的耳朵“厚此薄彼的阿裳,真令人伤心。”
华裳轻笑一声,“这也不能怨我啊,谁让你们一个当了和尚,一个当了道士,也不给我自荐枕席的机会啊。”
应如是和魏玄同时幽怨地瞥向她,很快又转开了目光。
魏玄拉开门,门外是一把纯白的伞和淡蓝色的长衫,那极淡的颜色似乎要在雨雾中化开。
伞面慢慢移开,楚江仙抬头看向屋内。
屋外烟雨朦胧,屋内阴暗湿冷,虽然没有琴,也没有美景,不过这一幕还是让华裳想起了两人初见的情形。
楚江仙快步走进屋内,湿漉漉的伞也随意塞进了门口的魏玄手中。
魏玄抱怨“你把我当成你家下人了吗”
他抖了抖伞面上的水珠,将这把伞放在一旁。
楚江仙来到华裳面前,却被一只带着佛珠的手揽下来了。
“这位檀越,不得无礼。”
楚江仙冷淡地瞥了他一眼,没有多停留一刻便又放在了她的身上。
“抱歉,是我的错。”他伏低身子,要在她身旁的垫子上坐下。
一只脚突然伸出,将那个垫子踹飞了。
楚江仙一脸冷漠,眸里含冰。
应如是笑容温和“抱歉,一时脚滑了。”
楚江仙想要走向华裳另一旁坐下。
应如是又抢先一步,一屁股占据了座位。
楚江仙绷紧下颌,声音越发沉了,“修佛之人也可这么争风吃醋吗”
“哎贫僧有吗”应如是笑容无辜,“贫僧只是累了,想要坐一坐而已。”
楚江仙瞄了一眼华裳,眼神水水,有种可怜兮兮的味道。
他很快又别开头,一脸冷淡地准备将原本踹飞的垫子捡回来。
魏玄却抱着地上的垫子麻溜儿跑了过来,盘着腿,在她另一侧落座了。
楚江仙绷直身体,攥紧拳头,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应如是和魏玄。
魏玄笑道“在普通人家,你这个后进门的也该懂些礼数,怎么好跟我们这些先进门的哥哥争抢座位”
应如是盈盈一笑“是啊,仙才楚江仙难道连这个也不懂”
魏玄接口“这也难怪,毕竟宋师很看重你,听说你最近也官运亨通啊。”
应如是“呵呵,可喜可贺。”
魏玄“可喜可贺。”
楚江仙一双眼睛冰冷的吓人,他冷笑一声,“你们两个又算什么僧不僧,道不道,跑到这里拈酸吃醋来。还说什么普通人家,若是普通人家,你们两位也不过是黄脸婆,下堂妻”
哇哦
华裳一脸赞叹地看着舌战二人的楚江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