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果觉得有点心疼可怜被骗到卖身的顾青。

不过苏果更心疼她自己。

上一世, 真正的苏果在这一次特别行动组招聘之后，黯然地回到了苏家。

行动组根本就一个临时工都没收。

无论是优秀出色的苏环, 还是废物点心苏果, 还是其他人，特别行动组都没有招收她们之中的任何一个。

从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了。

不过苏环的天赋让她很快在年轻的一代之中脱颖而出，虽然没有进入特别行动组混成有编制的公务员, 却进入了苏姑姑所在的一个灭除灵异事件的小组，很快就成为了最耀眼的新星, 以业绩第一，灭杀鬼物第一的身份笑傲年轻的一代。

因为她杀了很多的鬼物，手下从不留情，所以在这个不大不小的圈子里也声名赫赫。

因为她这样出色, 苏家更加没有苏果母女的立足之地, 很快，为了苏环能够名正言顺地成为自己的女儿, 而不是私生女的身份，苏族长把苦苦央求他的妻子和女儿扫地出门。

苏果和她妈被赶出了苏家。

苏家再也不承认她们是苏家的人。

苏夫人疯狂地痛恨着无能的苏果。

哪怕是苏果用心地孝顺着她, 可是她还是觉得，造成自己不幸的来源都是苏果。

她憎恨着无能的苏果。

苏果这小炮灰一声不吭地忍受着母亲的欺凌，然后在有一天打工回家的路上, 遇到了鬼物, 无声无息地死在了城市的黑暗的角落。

她的一生都很短暂, 没有人疼爱, 也没有人在乎, 连死亡都无声无息。

苏果默默地看着这个小世界的信息，摸了摸自己的脸，把小身子在巴士车里缩成一团。仿佛缩成一团，就能够她感觉到暖和一点。她觉得顾青怪倒霉的，竟然被活人给骗了，被打入血契成了特别行动组灭杀鬼物的一员。可是她这一次却更心疼她自己。

难道废物就没有资格得到疼爱么

无能的人就不配被爱着么

苏果觉得不应该这样。

无论是优秀的，还是无能的人，其实都应该得到疼爱，而不是轻视还有鄙夷。

不过这么看，怪不得刚才那几个杏黄袍的女生敢对她动手脚。

大概是从前的苏果总是默默地忍受，就算受了欺负也不会吭声，就算是吭声也不会有人给她讨回公道吧。

谁会出面帮一个废物做主，那不是没有意义，浪费时间么

可是刚才，当苏姑姑骂她的时候，顾青出面了。

哪怕只是觉得苏姑姑太吵，觉得烦，而不是专门为了苏果出头，苏果也感激顾青。

她抿着嘴角想了想，决定感谢一下顾青，急忙把身上背着的小背包拿下来翻看里面还有什么。不大的背包瘪瘪的，里面只有一张破破烂烂的黄符，看起来应该已经有年头了。苏果记得这是自己被父亲告知要来山里捉鬼的时候，第一次感受到被重视，哪怕被嘲笑了，却依旧拿了自己积攒的所有的钱去和家里的族人换了一张镇鬼的符箓。

她希望自己能够有那么一刻，哪怕只有一秒钟也好，能够成为父亲的骄傲，得到家人的肯定。

不过这黄符看起来破破的，大概苏果的天赋真的很糟糕，她并不能感受到黄符上有什么符箓带来的触动。她哼哼了一声，又翻了翻小背包，一愣，见到符箓里还有一盒牛奶，还有两包真空酱鸡爪。

苏果捧着这点吃的差点潸然泪下了。

从前她都吃鸡腿的。

混到了这个小世界，竟然混到了只能吃鸡爪子的地步。

好歹给点肉吃。

可不管怎么样，好歹也是酱鸡爪，苏果吸了吸鼻子，委委屈屈地拿着这寒酸的鸡爪放在脸颊旁蹭了蹭，馋得流口水。

她正想没鱼虾也好给自己解解馋，可是突然想到了顾青，扭了扭小身子，还是捧着牛奶和鸡爪从座位里探头。

车尾依旧是血色一片，粘稠的血腥气让人感觉到窒息，似乎那血色里还翻涌着其他可怖的东西。可苏果眨了眨眼睛，又觉得顾青不是那样狠毒会伤害人的厉鬼。

她一直都存在于他的血色之中，可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不是么

她很感动顾青没有像是对待那个男人一样对待自己，从座位里小心翼翼地爬出来，蹭到了车尾，看到那个英俊苍白，眼角一片血光的男人依旧在看着窗外，仿佛窗外有什么有趣的风景一样，她怯生生地蹭过去，把牛奶和酱鸡爪都双手捧给顾青。

长时间的沉默。

苏果一动不动，一副上贡的乖巧样子。

苍白的男人终于不耐烦，冷冷地转头，看着两只小爪子捏着牛奶和鸡爪的这个女孩子。

他没有说话，眼底翻涌着血色还有黑色的阴气。

“给你吃。”苏果吞了吞垂涎欲滴的口水，对顾青瞪圆了眼睛说道，“看风景的时候吃鸡爪最合适了就当散散心呀。”

她飞快地擦了擦嘴角，显然馋得不得了，可是却依旧把自己馋得不行的好吃的送到自己的面前。顾青垂了垂眼睛，看着那白生生柔软的，散发着活人生机勃勃的气息的小爪子里紧紧地捏着的牛奶和酱鸡爪的包装袋，一声不吭。

他的脸苍白冷硬，没有活人的气息与表情，仿佛这张脸只是一张冷硬的面具，可苏果却不怎么害怕。

苏果他没有弄死我。

零零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苏果已经欢快地对顾青露出大大的笑容了。

她觉得顾青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厉鬼。

没有叫她滚，也没有不耐烦地宰了她这个活人，相反，似乎还耐心地看着她。

“就是我只有这些可是我想送给你，谢谢你。”苏果蹭了蹭小脚，见到顾青没有反应，冰冷地转头又去欣赏外面的风景，厚着脸皮对他说道，“我还给自己留了一包，没，没全都给你。你放心，我还有的。”

她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可是眼睛落在窗外，却突然愣住了一下。

透明的巴士车窗外，飞驰过的是山林间的景色，显然在很快的时间里巴士已经进入了大山里。

她们这次的任务就是一个深藏在大山的小村庄里发生了很可怕的闹鬼的事件，暂时还没有死亡的事件，可是已经闹鬼很严重了。因为没有死人，所以这一次的闹鬼的事件并没有被特别行动组放在眼里，还只是被简单地挑出来给这些年轻的新人作为试炼任务练手而已，顺便观察她们的能力。

苏果也记得上一世原主在参加试炼的时候似乎失败了。

她被苏环骗进了山里，遇到了灵异事件晕厥了过去。

等她醒来，她已经被救回了村子里，却已经出局了。

她失败了不要紧。

可是苏环也失败了。

说不清是哪里失败，苏环没有被特别行动组认同。

这真是奇怪，因为这次试炼任务苏环其实会完成得很完美。

她斩杀了所有祸乱村庄的鬼物，得到了最多的赞扬还有村民的感谢，可是回到了家里，本来以为会进入特别行动组，成为心心念念的国家公务员，却被告知不合格。这件事曾经沉重地打击到了苏环，她天天在家里哭泣，并且茫然不知所以。

可是失败却并没有打击到本来就是个废物，在试炼之中无功而返的苏果。

她依旧老老实实地缩着头当她的透明人，直到看着苏环在苏家的帮助之下再一次大放异彩，不仅摆脱了私生女的身份，还拥有了一个同样优秀的大家族出身的未婚夫。

他们是神仙眷侣。

可是苏果却早就死在了城市的角落。

因为试炼任务大家都失败了，苏果就只把这一次当成是旅游了。

她并不准备在苏家一直生活下去。

这一次任务结束回到苏家，她会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苏家，和苏家划清界限，去城市里当一个普通人生活，顺便离开之前给苏环两巴掌，回报她这么多年在苏家对她的种种欺凌还有羞辱。当然，苏族长那不负责任的老爸才是最应该被打的，她得准备一个狼牙棒招待这个渣爹。

不砸得他进医院，不能报答他这么多年对苏果的无视还有伤害呀。

苏果捧着牛奶想着自己的坏心眼，顾青已经不再看她，可是车窗上却倒映出一张傻笑的小脸。

她的笑容蠢兮兮的，有的时候又凶巴巴色厉内荏，又似乎有时候憋着什么坏主意，生动得自己可以撑起一台戏。这和一贯看到的那些驱鬼世家笑容都带着虚伪的样子完全不同，顾青看着这个女孩子手里那简陋又吝啬的真空包装还有一盒不怎么样的牛奶，又有些困惑。

酱鸡爪真的那么好吃

他不是活人，这具身体只不过是短暂附身的冰冷的驱壳，无法尝到味道。

他早就忘记了这些食物的味道。

这个活人小丫头显然忘记了这一点。

可是她说，她只有两包鸡爪，却愿意分给他一包。

没有人敢这样大大咧咧地在他的面前说话。

他也从不允许有人在他的面前放肆。